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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产业观察

[新坑]通用人工智能

为了写下这个标题,我打字都要抖一抖。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 这一年被炒的太火热了,我好像一个迟到的来蹭流量的似的。硅谷每几年都会有新的一波热点,追热点死得很惨的人一片片,我还是多少费了一番功夫,才觉得这不是又一个转瞬即逝的热点,而是一波新的技术革命的开端。

最近种种原因吧,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来了解和思考这个领域,理论、技术和商业应用层面都有(我怎么这么牛,打脸冷静一下)。虽然前面法语的坑还没填上,但我还是想先挖个坑,要不要开个频道专门聊一下AGI和其他这一波AI技术的革新呢……哎,再挖个坑,这次可以用英文法语中文三种语言讲这个话题哎,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好厉害的样子(再打脸清醒一下)。

让我这个周末冷静冷静,再来看自己是不是又一时冲动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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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IT观察与思考

Affirmative Action和阶层固化

最近美国最高法院的一则判决让Affirmative Action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圈子有限的缘故,我一时之间看到的竟然全都是一片对于禁止AA的叫好之声,让我不禁怀疑这里面多少只是情绪的宣泄而不是理性的思考。那我就来捅捅这个马蜂窝,讲一些自己的看法。

AA其实是美国某些高校录取时候的一项倾斜政策(当然也有人说这是歧视政策,看具体立场了)。大意就是,对于现在相对较少的民族降低录取的一些标准(比如SAT分数),从而提升新生中这些人的比例。如果代入中国的高考制度,大概相当于少数民族加分政策。为什么大部分华裔对高院的这项判决一片叫好呢?因为华裔恰恰是享受不到加分政策的民族,所以禁止AA对于华裔录取是看起来有好处的。

无论美国高校的AA也好,中国高考的加分也罢,他们背后对应的都是一个残酷的稀缺资源分配问题,哪些人可以进入更好的高校并获取更佳的教育资源。无论是中国美国,高校某种程度上都成为了“社会阶层跃迁”的一道门槛。几十年前的研究就发现,美国拥有大学文凭的人收入要比高中及以下文凭的人高许多,而这一差别随时间依旧在扩大。但与此同时,文凭通胀论和文凭无用论也逐渐在美国开始盛行。背后一个残忍的事实是,劳动力市场对于大学文凭的需求并没有随着毕业人数的增加而迅速增加,很多人不得不被挤压到以前不需要大学文凭就能胜任的岗位。说到底,文凭本身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相对于同龄人在这个劳动市场上的排名。当大学文凭拥有率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不到10%,一路飙升到近十年的30%(来源),这说明大学文凭本身的相对排名自然是在下降的。

人们之所以在意大学文凭,不如说更在意的是日后实现阶层上升的可能性,要不也不必称考上大学为“鲤鱼跃龙门”了。对于已经在社会顶层的人来说,有没有文凭并不会实质性的改变他们的阶级,而就算不喜欢读书,买个文凭来装点一下门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对于中产阶级来说,保持现有的阶级不降落已经让人压力徒增,更不要说相互竞争拼命挤进去更高的阶层。AA阻拦的是很多中产阶级华裔实现美国梦的机会,所以他们自然会对废除AA交口称赞。

除了AA,美国高校录取的另一项倾斜政策legacy也成了下一个众矢之的。如果说AA照顾的是底层,那legacy照顾的则是顶层,因为这项政策青睐的是自己既有校友的后代。上一代能进入美国顶尖高校的大都不是平凡家庭,所以legacy就变相地照顾了社会既有利益所得者的阶层。

那么禁止AA,甚至于后面禁止legacy就能一劳永逸地给予中产阶级他们想要的机会公平吗?我觉得未必。反过来,我觉得这会进一步加剧美国社会的阶层固化。学历曾经是阶层变迁的门槛,但谁也不保证以后永远是,大学完全可以向所有人开放。就算中产阶级通过提高学历获得了收入更高的工作,那也只是劳动收入。阶层固化不仅仅是通过劳动收入来区分资源分配,往后会越来越倾向于资本收入,即“钱生钱”。资本的现有阶层有无数的办法控制社会资源的分配,比如房地产,比如通胀,这些会成为新的阶层跃迁的门槛,而且是看似公平的。社会顶层就算不想废除学历这个门槛,他们也可以通过建立更私有的学历门槛来控制阶层流动,留给中产阶级一个新的幻想就是了。中国有句古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其实分分合合的国内战争恰恰反映的是阶级固化不得不通过暴力来打破的事实。美国富人近些年来学得越来越乖,他们知道为了维护自己的阶层稳定,一定不能是财富都集中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们去做慈善。他们难道就不焦虑吗?不,他们一样焦虑,只是他们可以动用手中的资源来保障自己阶层的利益。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维持相对稳定的办法,比如黄赌毒,只要人活着快乐就不会揭竿起义了。中产阶级的焦虑不会因为一个AA被禁就消失,他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真正地打破资源垄断的现实,而不是同一个阶层内部甚至于跟更底层的相互内斗。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前几年看的Michael Sandel的《The Tyranny of Merit》,以及他对于社会公平问题本质的一些分析。当时的我觉得社会公平本身对抗的是人性中利己的“血脉相承”,即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把资源留给自己的后代而不是陌生人。利己主义带来的是社会阶层固化,而社会阶层固化肯定会伤害机会平等。这就不难理解,美国华裔中产越来越浓烈的利己主义(甚至可以套上“精英主义”的美称),看似是为自己的机会公平抗争,实质的结果只能是作茧自缚,加剧阶层固化。

那么有解吗?我的悲观主义告诉我,我依旧没有完美的答案,但直觉告诉我,我们如果真的想实现机会平等就一定要想办法对抗人性中的利己主义。只有人们不再为自己的生活焦虑而时时刻刻想着自我保护的情况下(defensive mode),我们才有可能进一步讨论如何实现更大范围的公平。人们如何能不焦虑呢,除了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等“马斯洛第一层次需求”,下一步我觉得是如何让人们的快乐不再基于攀比。

按康德所说,自由一定是基于人性本愿的,而人性本善则是从物质和道德两个方面都要有保障的。物质层面,资源资源分配制度上这可能被共产主义保障,也可以是其他资源分配形式来保障人们一直不利己的自由。道德层面,则需要一代代人不停地努力来抵抗利己主义的诱惑。到那个时候,社会公平必然是自然而然的。只是我们还相距甚远,但愿我们不是向着相反的方向使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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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IT观察与思考

巴黎与旧金山的细微不同

这两个城市其实挺不一样的,直接对比网上有很多,我也提供不了什么新的信息。在巴黎住了快一年了,作为居民有机会感受到一些细微之处,便在此碎碎念一番。

  1. 治安。网上一搜,到处都是巴黎治安差的信息,这确实不能跟东亚比。但至少,巴黎人没枪啊,我走在路上基本还是感到很安全的,最多就是防小偷。再就是巴黎街上人多啊,那怕你半夜出门还是不少地方灯火通明的,不像旧金山落日之后一片死寂。打扮低调点,比如穿一身优衣库基本款配书包或帆布袋基本是不会招人眼球的。相比而言,旧金山的乱还是让我心有余悸的。
  2. 卫生。虽然巴黎在欧洲城市里都算脏的,但跟旧金山比还是干净的……哎,我已经麻木到在街上看不到人随地大小便就觉得还挺干净的程度了。
  3. 交通。这大概是美国大部分城市的软肋了。巴黎城里地铁公交火车密布,短距离最快的则是骑公共自行车。跟旧金山出门就开车或者坐车比,实在是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4. 零售业。与人口密度和交通便利相辅相成的则是发达的零售业。随处可见的餐厅、超市和各种商店,使得我基本不会在冰箱囤积过多的食物。我住的公寓只有一个迷你冰箱(就酒店mini bar里面那种半个人高的小号冰箱),却也不觉得影响到吃饭质量。旧金山虽说是城市,但出门购物往往还是需要稍稍计划一下的,不像巴黎随时想起随时买。超市和生鲜店密集的好处自然是新鲜蔬果吃得会很多,如果不是碰巧巴黎好吃的面包店也很密集,我觉得我是不会长胖的……
  5. 人力成本。旧金山人力成本之贵着实无解,毕竟生活成本摆在那里。记得当时打扫一次公寓基本是三位数起跳。巴黎房租大概是旧金山一半,打扫公寓的费用也差不多是一半。理发、快递外卖的人力价格也差不多是一半吧。巴黎服务业的发达也跟人力成本相对便宜脱不开干系。
  6. 以穿着评价人。旧金山大家都穿得很随意,偶尔见到个亚洲妹子打扮得很精致还挺稀奇的。巴黎则是会被不知不觉的评价,穿得差一点去商店买东西都没销售搭理,穿太鲜艳的衣服还会被当成店员问问题。这和以前在伦敦的感受如出一辙。后面我也无所谓了,反正不影响我生活就行,你们爱在后面嚼舌根是你们的事儿。
  7. 服务态度差。很神奇的是,虽然巴黎人力成本低,但他们的服务态度却参差不齐,有时候差到让人忍不住投诉。曾经有一次在相对昂贵的餐厅点餐,我说不要加坚果(nuts),因为我过敏。然后餐盘上来一层华丽丽的杏仁片。餐厅经理居然过来怼我,说杏仁不算坚果,是我没说清楚。当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震惊了,从没见过餐馆这么横的……真吃下去出严重事故你们要关门的吧?美国小费文化让人吐槽,但无论价位,我还真没遇到过对食物过敏这么漠视的餐厅和服务人员。在巴黎很多商店也是,就算我说法语有时他们的态度依然很差,好像法语天然就是很冲的似的……
  8. 科技冷漠。可能出了旧金山,出了我的小圈子,世界上大部分人对科技都没有那么热衷吧。当然可能还有巴黎电子产品特别贵的原因,毕竟税高。
  9. 以法语为傲。如果你问法国人,什么人对他们来说是法国人,答案不是血缘,而是法语。跟他们的邻居英国人相比,法国人大概还是很怨念当年拥有广阔海外殖民地的高光年代吧。他们骨子里对英语的鄙视,某种程度上也成了固步自封的枷锁。相比而言,旧金山还是对语言很包容的。
  10. 维权。法国人骨子里的倔强和懒散,成就了罢工这一胜景。相比而言,旧金山大家偶尔stand-up一下就要上新闻真是弱爆了。但在美国的人都很实际,干嘛跟钱过不去,自由能有赚钱重要吗……毕竟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国送的呢。
  11. 批判思维。我在巴黎遇到的人都是很有批判性的,让人觉得好像没美国人那么容易被洗脑。这一方面跟教育有关(见前篇日志),另一方面也跟他们接触的信息更丰富有关。文化的繁荣还是有助于人们的心智成熟的。
  12. 文化繁荣。巴黎据说有三百多个博物馆,我大概去了不到五分之一。巴黎随处可见路口的报刊亭,这东西我在美国好几年没见过了。巴黎还有很多书店和图书馆,当然这可能跟拉丁区大学密布有关。巴黎还有很多演出、展览、盛会,看看地铁站里不时更新的广告就知道又有什么文化活动来巴黎了。来了巴黎之后,我很少有机会无聊到去刷购物网站来借买买买消遣时间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精神的富足。旧金山嘛,算了城市的体量不一样,不比了。
  13. 扣。巴黎人相对很抠,嗯,就是吝啬的意思。反正我对他们的礼物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期望的,不要指望他们会同样价格还礼就是了。哎,欧洲的低收入和高税率摆在那里,确实还是手头拮据的。
  14. 慢。虽然在哪个国家跟政府部门打交道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慢到法国这样的也不多了,他们的邻居西班牙和意大利都比这儿强。哎,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跟中国的办事效率比,期望越高越痛苦。
  15. 托底。巴黎的穷人有全民医疗和公立教育托底,整体而言我觉得比旧金山的穷人还是要幸福一些的,至少还有一点希望不是?

先写到这里,想起来日后再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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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有感

消费主义、造星运动与宗教

久闻法国教育注重批判性思维,直到近日方才有机会亲身体验。法语学着学着,终于不是无聊的每日生存话题,开始进入讨论阶段。于是在我们的法语课本上,冒出来一章“信仰”。我本来对此话题不慎感冒,以为就是增加一堆宗教相关的词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它并不单单是展现一些词汇,更有一篇有趣的文章,谈论宗教信仰和当下的消费主义。哎,这个话题我略有观察,很有趣。

原文不详细复述了,毕竟是为教法语而展现。让我有所思考的是文章的引入方式:六七成法国人当下其实是没有传统的宗教信仰的,那么他们的精神世界里面填充的又是什么呢?文章列举了两个很有意思的点:消费主义带来的奢侈品和造星运动。

这两个怕是当下小红书平台上的热点引爆器。(题外话,我对小红书的感想就一句:她是如何让人们主动去展现了人性中最恶的一面的?)那么就不妨细细分析一下他们和宗教的相似之处。

消费主义于我来说就是广义上的营销洗脑,反正无外乎屡试不爽的三条1)重复多了不信也信,2)人们总是相信自己希望相信的,以及3)人们总是从众的。只要钱砸得多,品牌总会出来的。奢侈品迎合了人们对于比较的需求,从而产生了对于消费者的效用(另一个题外话,这些年我对经济学和其立足的功利主义反思也越来越多了),使得品牌带来的溢价远远超出其物品本身的效用。这其实和宗教的底层逻辑并无二致,都是营造出“神圣”的品牌标签。

造星运动,或者说粉丝文化,就更直接了。消费主义注重的是在物质生活之上附加一层虚无缥缈的优越感,而造星运动则是从精神层面出发,直击人们本质的对于完美形象的需求。一个好的偶像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表演出一个符合粉丝幻想中的模样,那就够了。(广义上的)爱其实是很难以界定情感倾注的对象的,比如我爱的到底是那个真实的他,还是我脑海里自我认定的他的模样?如果是后者,那我又是如何构建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形象的呢?回到前面那个逻辑,人的偏好其实很容易被左右,所谓的完美形象反映的无非是若干年来生活经历中的“罕见与缺失”,所谓物以稀为贵。一旦不稀有了,那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而罕见的感觉,其实是容易被影响和洗脑的。宗教里面的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特点,比如超自然的能力,比如独特的个性(一般是正面的),比如美丽的外表,比如超凡的思维。这些都是罕见的,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崇拜心理。那偶像呢,从这方面逻辑上来讲也并无二致。

想到这里,其实大概可以总结一下三者的共同点:对于精神需求的满足。我思故我在,人天生渴望精神上的充盈。实现的方式可以有所不同,但并无对错之分。宗教是对于神的信仰,消费主义是对于品牌的信仰,造星运动是对于偶像的信仰,就连科学,也逃不过一种对于理性的信仰。至此可见,每个人会有自己对于精神满足方式的选择,而理解了个中逻辑,也就不难理解他人不同的选择了。

狡猾地说一句。虽然我个人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适合自己的选择,也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难免有人总希望别人认同并转向自己的选择。洗脑的方式或许多种多样,这里只是给出一个底层逻辑:对方最稀缺的是什么,新的选择能不能在这点上替代甚至超越以前的选择。当然,知道了这个逻辑,也容易反洗脑,只要暗示自己不缺那个就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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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回顾2022 

终于又是拖到一年的最后一天来回忆一下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其实中间很多东西想写出来,只是拖呀拖,一不小心就得拖到明年了。也罢,明年还想写的,应该才是经过沉淀的想法吧。

那么2022,发生了什么呢?三十之后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当然一部分是新冠的原因,没有办法做很多大的改变。更多的则是生活本身进入重复的节奏,自然不会意识到时间已经无情地过去。

2022,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以实现一些陈年旧梦。

第一件值得提的,应该是十一年后,我终于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欧洲。在巴黎住下之后,终于找到了新的活力。迫不及待的把十几年前的遗憾一一弥补。当年的遗憾有点多,主要是没钱也没时间。现在终于没有那么多约束,加之身体状况还好,感到是人生的最佳时刻。

第二件值得提的,应该就是有了一个终身的陪伴,一只让我无比平静的喵星人。这也多多少少反映了我的心理状态:我终于有能力给予我的猫一个安稳的环境。这不是说地理上的安稳(即定居),毕竟她已经开始了长途旅行,随我跨越大西洋,也开始陪我探索欧洲。更多是一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有能力保护她和我自己的信心。

第三件值得提的,是我终于开始正式学法语。十二年前的这个时候,为了生存,我开始学西班牙语。如今,没有什么特别的生存压力,我却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地学习一门新的语言,算是我的第四语言吧。巴黎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法语环境,而这么多年我英文词汇量的积累也帮我降低了学习法语的畏惧感。以后会专门写一下从英语到法语的转变。学习对我而言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可以选择学习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的时候。譬如,年初的时候重新学了一遍贝叶斯统计,觉得自己以前未必真的理解贝叶斯,这种爬到更高的地方回头看以前的无知的感觉,让人颇为欣慰。

此外,父亲退休了之后,又有幸去新疆继续教育工作,也算是然后我颇为欣慰的一件事。一是我自己很神往新疆,父母率先实现了我的愿望。二是他们能做他们擅长并且喜欢的事情,自是有益于身心健康,我也就少了一份对他们退休之后心理状态的担忧。

2022世界并不平安,我有幸居安,也不敢忘记思危。下半年的折磨主要是生病,希望明年身体可以少受些折磨。希望明年可以继续这样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生活。

最后,以法国人最钟爱的liberté结尾吧。

Liberté!